“是!”
王吉保跑去了,一时便见贺老六大踏步进来,当胸一拱道:“四爷,您传我?”福康安看看卷案角上摆着的印信关防、笔墨纸砚,问道:“这个县外头何家岭绿营管带你认识?”
“回四爷,他只是个千总,见过面,标下叫不出他名字。”贺老六道:“去年夏天省城会操,校场上演队,我带的队列最齐整,国泰叫我示范,晚上宴席上又表彰我,把总以上的军官都在场,他应该认识我贺老六!”说着,他骄傲地仰了仰脖子。
福康安脸上掠过一丝笑容:傅恒老爷子在成都阅兵,贺老六大雪天赤膊带兵操演,在傅恒跟前证明“川兵不是孬种”——就是那一次和傅恒结下缘分的。他盯视贺老六片刻,回过身来,缓缓从签筒一样的匣子里抽出一支令箭,语气沉甸甸地说道:“此人虽然是朽木粪土,我还要用他这无能畏敌的名声。本来我该亲自去,可我怕这里有事出了漏子,想想,还是要你走一遭。”
“四爷有差使只管吩咐!贺老六是老公爷带着打出来的,现在跟你也是一样!”
“现在是办军政,我心里其实拿你当老叔看待。这一仗打赢,共荣,打坏了,同辱。”
“四爷!”贺老六一下子激动起来,血涌上来,脸涨得通红,跨前一步说道,“老公爷待我恩重如山,我是血性汉子,我拿你当老公爷看!”
福康安会意知心,点头道:“你到他营去,持我的令箭命令他立即带队入城——这有两个好处。他们进城,可以掩饰我们主力,这是一群松包软蛋兵,进城可以向山上逆匪示弱。刘墉佯攻,王炎龚三瞎子要突围,更容易选平邑夺路向微山湖,这里我们的兵就成了伏兵——就是这个计划。”贺老六笑道:“——我们卖个破绽给王炎看!标下省的!这没什么难的,我去传他们进城就是了!”福康安笑道:“这个管带我们不认识,我敢断定是个滑头老油子。我原来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进驻县城,黎明进庙前粗看了一下,平邑城北是山居高临下,是个易攻难守的城。你看,就在这庙外共布置一千弓弩手射箭,守城的连头也不敢露,反贼不敢占领这个城,也为这个缘故。城池既然没有落入敌手,他在城外监护,也不算擅离职守,大军攻山时他出来打打太平拳助一阵,原先镇压不力,守土护城失误的罪也就抵消了——他有这个算盘,你命他进城,我担心他拖宕推搪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