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站立在他的桌前,心中都十分明白他已离我们而去。我们一个个不禁肃然,不禁忧伤。
“冼老师呢?我们老师呢?”
“他到哪儿去了?”
“为什么?为什么不让我们和他见上一面,不让他和我们最后说几句话,你们就把他赶走了?”
我们激动地发问。不,那是一些企图伸张某种正义的孩子们的质问。我们咄咄逼人地瞪着教员室里的每一位老师,年长的和年轻的,男的和女的,我们一向尊敬的和我们不曾给予过尊敬的。在我们的瞪视之下,他们的目光躲躲闪闪,仿佛都做了亏心事,还想掩饰。
“你们太过分了!谁允许你们一窝蜂似的拥到教员室来的?”曾将我们冼老师视为仇敌的三(四)班的班主任,以一种又解恨又刻毒的语调说,“不是谁把他赶走了,是公安局把他带走了。因为他是美蒋特务!”
我们目瞪口呆……
一位戴眼镜的男老师,不失时机地表白:“是啊是啊,不是我们把他赶走的。我们哪有权力把他赶走呢?……”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,又说,“当然,现在证据还不确凿。还只是嫌疑……至于证据嘛,有是有一些的。比如,他利用一次给你们讲故事的机会,在我们社会主义的神圣课堂上替帝国主义散布了些什么,难道你们不是最清楚的吗?这就需要同学们端正立场,提高觉悟,进行揭发啰!证据都是收集得来的嘛!又比如……”他从冼老师的桌上拿起了那本蓝绸封皮儿的厚厚的不知名的书,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:“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?这是《圣经》!即使告诉你们这是《圣经》,你们还是不知道《圣经》是什么,对不对?它宣扬上帝主宰人类,这起码是迷信吧?这样的人怎么配当老师呢,啊?大家快回到教室去吧!你们每个同学倒是应该认真想一想,你们对他挺有感情,这究竟为什么?十万个为什么之中,这是首要的一个为什么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