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专员到的地方,不会吃次等酒筵,总是翅烤席。头菜送上了红烧鱼翅,坐在首席的刘小姐向张丕诚笑着点了个头道:“这样客气,不敢当得很!”金子原笑着摇了摇头道:“你无须和他客气。他吃别人的就太多了,回这么一次席,算不了什么。其实,北平的小馆,往年我是非常欣赏的,这次来到北平,竟没有吃小馆子的机会,我认为非常遗憾。改日我改变作风,请刘小姐吃顿小馆子吧,”刘小姐没有考虑到这话的范围,还是一味地客气着,笑道:“由我来请吧。”金子原道:“好的,我叨扰刘小姐一顿。除了明天,什么时候都可以。不用下帖子,你给我一个电话,我就会按时来的。我想吃小馆,刘小姐一定很在行。”刘小姐笑道:“我可不在行。不过久住北平的人,哪家小馆子是什么滋味,总也打听得出来。好吧,改天我电话奉邀吧。”金子原听了,大为高兴,立刻举起杯子来,高过了额顶,向刘小姐敬了一杯酒。杨露珠看了这情形,倒有两层不解:第一是金子原说的明天除外,明天他有什么要紧的事呢?
第二是刘小姐这个人,看起来是忠厚本分的,何以她初次结交,就肯请金子原吃小馆子?吃小馆子绝不会有多数人的,难道她就这样容易接近,一拍就合吗?杨小姐这样想着,也就格外注意他们的言行了。
杨露珠虽然是被金子原的威风征服了,但她内心里那股酸气,海枯石烂也消灭不了。倒是那位田宝珍,她非常大方,和同桌人说说笑笑,吃得很痛快。一顿酒席足闹了一个半钟头,也就是八点钟将近了,田宝珍首先伸了手和张丕诚握了道谢,然后又过来和金子原握着手,笑道:“我得先走一步了,回头不到后台去玩玩吗?”金子原笑道:“我早有这个意思,只是不便开口。”田宝珍道:“这有什么关系,唱戏的在后台怕见人吗?不过我得声明,后台可没有沙发待客,甚至连茶水都没有一杯的。你要去参观,就是去看那一份乱劲儿。”金子原笑道:“当然我也得见识见识。”田宝珍道:“对了,你得去见识见识,猪八戒究竟是怎么个样子,妖精究竟是个什么样子。”说着,她伸手连连地拍了金子原的肩膀,口里说着“回见回见”。看她那样子,和金专员像是熟透了的朋友似的。说完,向大家点点头走了。